滑腻冰凉的蛇皮勒在颈间,发达的肌肉只需略一施力,便可将身体包围的人轻松绞杀。
不等妖兽有所动作,一把锋芒剑从蛇尾尖划到蛇头,生生剥了蛇皮。浓郁的妖血迅速染红一方冰水,双头蛇痛彻骨髓,立起身躯想拍飞灵剑。那剑却不停留,绕着蛇尾一绞,半截蛇尾分离身体。
妖兽痛得伸直蛇身,缠不住人,牛头对准谢怀玉。
与此同时,雪绸紧紧缠住晏景行的腰身,另一头则系在谢怀玉腰间。
谢怀玉双手精准接住牛头,手腕一转,生掰下两只牛角。大股大股鲜血喷涌,浑浊了澄澈的冰川,可见度降低,妖□□趁乱逃走,蛇尾覆上一只洁白的手。
骨髓寸断,七窍流血,水中只留下一枚妖丹。
谢怀玉收走妖丹,顺着雪绸捞起晏景行。
少年脸色青紫,总是明亮的眼睛合了起来,嘴角天然翘起一点弧度,笑意若隐若现,只是唇色惨白,笑也带了点儿凄凉。
筑基期以下尚未避水,谢怀玉眉眼一动,拍了拍晏景行的脸,见他睫毛抖动了一下。
正要带着人往上游,晏景行突然剧烈挣扎,满脸痛苦之色,双手抓着谢怀玉不放,鼓着腮帮子双腿乱蹬,几乎就要死去。
谢怀玉灰眸闪了闪,靠近浅色瞳孔中映出来的那张脸。
意识涣散的边缘,晏景行吸回了一丝神智。
眼前是狭长的一条缝,朦胧间,他看见一点灰色的物体。慢慢睁开双眼,那点灰色变成了同样的一双眼睛。
好近。他是死了吗?
据说人死前,所有见过的人、经历的事,会像走马灯一样重现,难怪会看见小琢。
他静静地注视上方那双眼睛,在谢怀玉头往后退开,露出那张宛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样美好的脸时,心头觉出一丝不对劲。
谢怀玉再次凑近,晏景行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唇上的柔软触感。两张脸贴得如此近,仅仅是视线与呼吸缠绕,已让他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方。更妄论谢怀玉挑开他紧闭的唇,冷着脸,正正经经地为他渡气。
是真实的小琢,不是幻想。小琢真的来救他了。
晏景行当下手软脚酸,眼中失了神,体窍出了魂。谢怀玉唇肉饱满,唇珠触感明显,结结实实地贴在他唇上,印出漂亮的唇形。
脑中响起一道声音:他亲了我,我是他的了。
狂喜之间,夹杂着一丝惆怅无措。
晏景行绝不否认,自己最初的确被谢怀玉的容貌吸引,所有喜欢都源于一张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美人也一样。后来,他慢慢发现,比起精雕细琢的美玉,谢琢更像从未打磨过的高山寒冰。他冷漠,遥不可攀,一不小心还会扎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放在以前,知难而退是晏景行一贯信奉的守则。诸如读不进去书就不读了,去不了的庙会就不看了,抢不过的龙舟就不玩了。
晏西施总说,男儿要有不成功誓不还的斗志。彼时的晏景行只是翻了个身,说了句我是女儿。
偏偏遇到谢怀玉,他一改以往作风。千险万阻,刀山火海,他知难也不退。
早在得知他是男子,也仍旧改不掉喜欢时,一颗心就已送了出去。
晏景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眼睛发亮,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谢怀玉略一皱眉,他对世俗情欲一窍不通,见状只是疑惑。不知晏景行神态神情为何意,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
渡氧太多,人会变傻。
谢怀玉强破冰川而出,雪域不见猛雕及其余人影。晏景行脸上红晕取代苍白,一双黑眸炙热地盯着谢怀玉。
眼中露似朝露,见光蕴华如凌。
谢怀玉化宝剑成剑舟,道:“上来。”
晏景行单手环着谢怀玉的腰,抿唇回想,还是觉得小琢的唇更软,他心猿意马地埋头在一片冷香馥郁的脖间,两耳通红。呼啸而过的风,夹杂不规律的心跳声,血液涌到天灵盖。他紧闭双眼,嘴唇碰到了谢怀玉的衣服,不避反进,贴得更用力。
剑舟载着二人出了雪域,直抵晏景行的小屋。
一落地,连长机跟陆思涯拥上前,见晏景行全须全尾,这才安心。
“江师兄先回来了。”陆思涯主动说,“还带了一名十三宗弟子。你被带去哪儿了,没受伤吧?”
晏景行摇头,挑重点说了几句:“我休息一会儿,你们能不能替我找些水来?”
连长机应着,跟陆思涯去了。
晏景行拉住想走的谢怀玉,表情扭捏了一瞬,头回躲着他的视线:“小琢,你过来,我们说几句话。”
谢怀玉由着他把自己拉进屋内,想了想:“你要跟我说什么?”
“之前在水下,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这话问得颇为无情,晏景行却不在意,脸颊发热道:“就是,我们、我们不是,那个了吗?”他闭上眼,努了努嘴,嘴唇翘成一个圆,有种不符合俊美脸蛋的傻气。
“你说渡气?”谢怀玉看明白了,解释道,“抱歉,当时你快死了,我才这么做的。”
晏景行脸上的红晕散得一干二净,他睁开眼,怦然乱跳的心骤然停歇,急切问道:“什么意思?如果换做是别人,你也会这么渡气救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