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渺脸上褪去神志恍惚之色,惊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扭头看见晏景行,惊愕不减反增:“你、是你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晏景行冷眼看着他,一个字都懒得与他说,拖着僵冷的双腿,打算离开这里。
前方出现两道身影,晏景行暗道一声果然。
又是木含晚与云不还。
他低声道:“跑!”撒腿奔远数米。魏渺一脸不知所以,紧跟身后。得天独厚的成长经历,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短短数秒,他跟魏渺之间的距离越扯越大。
木含晚和云不还飞身半空,几道魔气打向前面的身影。
脚下一痛,晏景行身体有一瞬的凌乱,彻底崴了脚。
就在这时,雪域苍白的天空响起一声高亢的鹰啸,晏景行胸膛起伏间呼出的热气散作冷雾,徐徐往上飘。
一只猛雕盘旋在二人头顶,目光闪电,时高时低,伺机而动。
不管是钟阴,还是其他地方的猛雕,都具有袭人跟食人的能力,尤其面对伤弱者,它们可以轻易地用鹰爪与鹰喙,撕扯掉人的头颅。
木含晚眼神一沉:“碍事的东西,我去解决!”
云不还点头,两人兵分两路,各自行事。
晏景行就算脚踝受伤,照样远超魏渺一段距离。猛雕逼近,魏渺呼吸间尽是冰冷的空气,却急出了满头大汗。悲凉惶恐中又生出一股狠毒,抬手召剑。
晏景行忽感腰腹一紧,瞬间被魏渺的剑强带回去,挡在他面前。
雪域里生活的猛雕,身上有股桀骜不驯的味道,鹰爪挥过来,能闻见雪的冷冽与血的腥气。晏景行被剑控在原地,乌黑的瞳孔缩成一点,被冻得波澜不惊的神情之下,一颗心几乎冲破胸腔。
云不还心里一喜,举剑杀来。
千钧一发之际,彻冷的剑光率先而至,斩断鹰爪,震开云不还。血喷涌而出,溅在晏景行脸上,带着余温。
这是一把银泽耀世的灵剑发出的剑光,警告地迫近,把猛雕眼中隐藏的残忍凶暴照的一览无余。正当猛雕怒振双翅,掀起一阵又一阵飓风,将地面吹开一条走道,灵剑骤然降临。
上面的雪被吹开,下面的冰河显露而出。猛雕以头抢地,力道之大,竟使冰河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几次功亏一篑,木含晚恨不能与晏景行同归于尽,头脑一热便要冲上去,被云不还及时拦住,趁猛雕进攻而逃。
晏景行回头看那剑从何而来,欣喜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他这边赶。
“小琢!”晏景行挣开困住自己的剑,双腿又僵又麻又痛,屈身爬向谢怀玉。短短几十米,手指在冰面磨破,血又凝成冰,蜿蜒成一条血路。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就在谢怀玉即将捞住晏景行的手时,冰河在猛雕的撞击终于不堪重负,沿着最大的一条裂缝四分五裂。
“噗通”一声,晏景行消失在冰面。
谢怀玉心跳一滞,望着空空如也,只剩窟窿的冰面,手指摸到了冰上的血。
魏渺软虫一样爬过来,抱住谢怀玉的脚:“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谢怀玉没有半分犹豫地踢开他,哪怕是踢人,他做出来也带着一股雅正之姿,看上去轻盈像是舒展了一下脚踝,却直将人踢开了十多米远。
旋即他收回剑,无心再杀猛雕,径直跳进冰川。
江云苍赶到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施法拦住猛雕,有来有回地打了几个回合。
魏渺狼狈起身:“江师兄,救我!”
雪域高原之上是雪山,之下是冰川。山可见多高,冰川却不知多深。
晏景行坠入冰川之下,身体冷透。透光的窟窿离他越来越远,在冰川中,一切都被吞噬,体力、法术,连同他愈发模糊的视线。一股可怖的压抑涌上心头,胸腔内的空气被慢慢挤压,晏景行口中飘出一串水泡,窒息感紧随而来。他被迫喝了几口湖水,冷意清晰地从喉咙流过胃部,激起一阵绞痛。
晏景行瞪大双眼,拼命伸手想抓住什么。指缝间除了冰冷的流水,空空如也。
上空的水面浮动,隐约有谁的脸正望着他。当看清那张脸属于晏西施的那一刻,晏景行眼泪止不住地涌出,顷刻被冰川舔舐干净。
恍惚间,一条雪白的小蛇打破所看见的幻象,弯弯扭扭地朝他游来,晏景行唯恐是什么妖物,有心想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蛇迫近。
离近了,他才看清,竟是谢怀玉的雪绸。
小琢......来救他了?
虚惊一场后,他被冻傻了的脑袋终于找回清醒,提起精神,手指抓住了雪绸,不再往下沉。
雪绸另一头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晏景行顺力飘过去,快见面之际,水里浮起一架牛头,向他飘进。那物察觉到他的目光,身子一甩将他缠住,竟是之前逃走的牛头蛇尾的妖兽!
晏景行猛一拽雪绸,双腿却被蛇尾绞住,勒得他骨头险些碎裂。蛇尾顺着裤腿往上,两圈就将他围得只剩脑袋。
原本充满力量的右手被夹在肥硕的蛇身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勾着雪绸,手背上青筋似隆起的条条山脉,每一条都蕴含着求生的意志。
呼吸渐微,在妖兽的禁锢中,他沉入水底。无力化作裹尸袋,裹住了即将成为一具尸体的晏景行。他忽然无比痛恨自己的灵根。
倘若他不是废灵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割宰,还要小琢冒着危险来救自己。
冰川下五感处处受限,妖兽狡猾邪恶,难保不会受伤。思及所念,晏景行濒临脱力的手指颤抖着,缓缓松开了雪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