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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拿命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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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惶惶震惊,连晏梅故也拧眉无声质问,萧沛却只顾着端起那碗充作苦药的黑黢黢的酸梅汤,拧眉仰头饮尽,而后堂而皇之的,将一滴不剩的药碗递给晏梅故,还刻意扬了扬。

他那道目光坦坦荡荡,半点不饶人,似是挑衅,又似是不满,竟毫不掩饰直白的侵略。

他好整以暇地,凝视晏梅故略有失态的脸色。

晏梅故腮帮鼓动,后槽牙险些咬碎,却拼命隐忍不发,转而眯眼睨着递到眼前的空碗。

一时间,不为所动。

他冷硬地僵持对峙,凌厉的眼刀剐过萧沛粉饰下的苍白,有些摇摆不定。

萧沛从未露出过这般神色,赤.裸、侵略又咄咄逼人,好似一条隐匿暗处亟待出动的真龙。不知怎么,晏梅故浑身别扭得要命,很有种要亲手撕破这副伪装,逼他服软称臣的冲动。

可此刻,却只是晏梅故需要俯首称臣。

而出神的刹那,他又倏然窥见,萧沛朝他眨眼。

眼眶微缩下的挤弄眼眸,转瞬即逝,而更加显而易见的是……他那举着药碗的手臂,正颤颤发抖,似乎酸得拿不住了。

直教那强势姿态,潮水般哗啦散去。

犹如百般无奈的撒娇讨好,亦犹如枕榻缱绻时,偶然露出的战栗哀求,卑微如斯。

晏梅故登时妥协了。

他轻巧勾唇,堪堪伸手接过那药碗,紧接着,黑着脸咯噔一声搁在榻边小几上。

如此一来,阶下众人皆屏息凝神,紧紧注视着高座上的一举一动。仔细瞧去,晋王蹙眉不忿,荆王勾唇而笑,唯有楚王面色平静,似乎毫无波澜,却在悄悄窥探萧沛的神采和举动,心底默默叹气。

帝王三两句话,便将此事说定了下来,张垣叩头领旨,大摇大摆地退出了大殿。

临走时,还不忘瞥一眼萧炳权,暗暗点头。

恐怕这位张府尹正得意不已,心说这回在京城,已没人胆敢阻拦荆王,碍他们的好事了。只可惜他不知萧炳权的忧虑不安,正默默思忖这萧沛与晏梅故主仆之间,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终归局势向好,来日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

萧沛喝完了药,脸色已浮上倦怠之意,直言身子不适,随意摆手吩咐晏梅故送众王叔出宫回府。

萧炳棠心急如焚,上前一步,似是还有话要说,可萧沛却不领情,率先扶额转身,阖眸小憩,窝在龙榻里拉高了毛毯,连看也不看他。

见此状,萧炳检一把扯住了萧炳棠,眼神逼他闭嘴。

于是萧炳棠作罢,虽不死心,却还是生着闷气,被生拉硬拽出去。

晏梅故给了萧沛面子,亲自踏下台阶,送了送藩王与亲眷等人。方才到王府口传圣谕,召王爷们进宫的那三位宦官,这会儿还是照样,护送自个儿的那位出宫回府。

当时到荆王府的宦官,正是司礼监秉笔石延,便仍旧随荆王的步伐去了。二人相伴,扬长而去。

晏梅故目送石延的背影渐远,逐渐眯起了凤眸,如有深意。

萧炳棠走在众人最后头,待荆王的身影消失在御道上,才转回头来,客气笑道:“晏公公,能否代臣通传?臣想单独面见陛下。”

他谨慎地觑着满脸不爽的晏梅故,又笑得深了些。

好半晌晏梅故才进殿,步伐翩然,有条不紊。

小太监们又忙碌起来,哼哧哼哧将那些纳凉的器具,重新又搬回了殿内,原样摆放,再开门窗通风,将浓重药气也驱散殆尽。

萧沛还是走时那样,安静地窝在龙榻上,毛毯盖了大半个身子。

晏梅故凑近一瞧,见其竟然浅浅地睡着了。

他没忍住哼声冷笑,不料立时将人吓醒了。

萧沛惊醒揉了揉眼睛,才发觉睡了过去,捂着脑袋坐起身,冷不丁瞥见晏梅故斜睨而来的冷眼。

何等酷热潮湿也经受得住的龙体,陡然吓出一身冷汗。

晏梅故长舒了口气,径直坐在龙榻另一端。

他蹙眉冷视,忍了几忍,只生硬吐出两个字:“解释。”

萧沛愣了,有些不习惯。这似乎不是九千九百岁的作风了。

若是照以往情形,晏梅故定然是要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抽他软绵绵的巴掌,而后炸毛逼问他究竟怀揣什么鬼心思,认不认错。

这回先礼后兵,真是不同寻常。

萧沛抿唇偷笑,将毛毯丢到一侧,抹了把脸上的白粉,悄悄看晏梅故脸色。

晏梅故双手握拳搁在膝头,挺起脊背坐得笔直,而胸口却隐约起伏,显然是有气未消,尚待发泄。

萧沛试探了一下,要握住他的拳头。

晏梅故猛地一缩。

萧沛索性不管不顾了,硬要抓来,将他的手背攥住。

晏梅故冷着脸拗不过他,只好缓缓松开拳头,随他握在手里按揉安抚,却面色仍然严峻,等他解释。

今日事发之突然,始料未及。

萧洋闹出了命案,荆王必然竭力袒护,将汝南府尹张垣推出幕后来遮丑,想来也是迫不得已的抉择。眼看有了眉目线索,荆王身处被动,他们主动,却不追究细查,实在可惜,有些气不过。

萧沛轻飘飘赦免萧洋,与荆王帮腔,这可不是他们事先说好的。

晏梅故某个瞬间觉得,他越来越掌控不住萧沛了,不由也有些恐慌。

萧沛将人安抚了一阵,理清楚思绪,却一时不知从何开口,于是只没头没脑地问:“梅故,你想不想彻底清扫荆王一党?”

晏梅故皱了皱眉,懒得回他这话。

若不想拔除祸根,他整日劳心劳力做甚,难道是消遣吗?倘若大堇河清海晏,太平无事,他也能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何其快活?

无声的回答,催着萧沛继续说下去:“荆王长久盘踞在荆州,荆州地处汝江以南,是南北消息和钱粮要道,自然是树大根深,势力不浅。若下决心要将这参天大树,挖根剃枝,修剪得干干净净,偶然一阵小风怎能伤他分毫?”

这话在理,晏梅故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倒是有了松动。

他扭过头,认真瞧着萧沛,让他继续说。

萧沛心下松了口气。

他顿了一顿,下意识揉捏那团香扑,斟酌词句再道:“荆王与石延有所勾连,是好事,你不要插手。他能在须臾间,寻摸到府尹张垣来为他做局辩护,想必是石延的功劳。”

晏梅故眸光闪了闪,突然有话想说,却到嘴边又作罢了。

萧沛还沉浸在思绪中,“即便让镇抚司插手,荆王此局已然做成,威逼或是重金收买了苦主,再搞一份作假的证词。此时发作,于他损伤不大,于咱们也不能获益,反而让他们有了提防,再不能露出破绽。”

这道理,晏梅故自然明白。萧炳权阴险狡诈,敢串通张垣颠倒黑白,自是将酒醉命案做成了以死谋财、天衣无缝的铁案。

若是如此,再怎么细审,也不过是往萧炳权脸上蹭点灰,不能伤及根本。

可他气的不是这个。

晏梅故听完这些话,心里还是别扭,阴阳怪气道:“陛下主意真是大了,往后奴婢日日待在贞元殿伺候您便是了,哪还要抛头露面,净做些徒劳无功之事?”

萧沛知道,梅故是怨自己擅作主张,没事先商量。方才,又当众下了他颜面。

“若朕事先说了,恐怕难令人信服,但如今,他们一准捉摸不透。”他神秘兮兮的,凑近晏梅故耳边笑嘻嘻问:“梅故,你可知是何缘故?”

晏梅故后颈一阵发痒,瞪他一眼,“什么?”

萧沛噗嗤笑了,“因为你脸色,铁青,真骇人……”说罢哈哈笑起来,很有先见之明地抱头逃窜。

听清楚后,晏梅故脸颊倏然红透了,自己也气笑了,他眼疾手快逮住萧沛,扬起巴掌却见他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一丝下手的余地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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