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祈随手抓住一位小卒,问“你们带回来的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见到她时她被绑着手脚扔在营帐内,看样子还被下了药。”
小卒故意压低声音,说话时眉眼十分夸张地跳动,似是在说什么奇闻异事。
“可惜了。”小卒继续道“她的面容十分出色,定是因此才被那些杂碎盯上了。”
一个被扔在营帐中的女人。
柳祈与裴决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邾国的人当真如此荒唐?会在前线营帐中关押一个女人?
常叙的身影出现在屋顶上,他已按柳祈说的传信去瓜州,告诉江迫他们如今打算撬动京口对付梁康成。
柳祈向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查看屋内的情况。
常叙了然,放轻脚步声,揭开一片瓦。
只见屋内尽是男子,覃欲洲与属下站在两边,大夫蹲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位苍白如雪的柔弱美人。
覃欲洲心急难耐,追着问“如何?可是中了什么毒?”
大夫始终未抬起过头,眼睛左看右看,头也跟着轻轻扭动。他几次欲言又止,额上的汗珠已有豆大。
这样子难道是绝症?
覃欲洲没了耐心,又道“您直说便好。”
大夫这才吞吞吐吐道“这位姑娘看着年轻,可脉象极弱。不知是中了何毒,只吊着一口气了。”
“这么说是没救了?”
大夫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这可如何是好?”覃欲洲身边的属下开口“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哪里人,是否还有家人,难道就要这么丧命于此?”
是啊,好端端一条人命,怎可就这么没了。
覃欲洲又问“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并无别的病症,可脉象却如一根细丝,应该是病入膏肓了。此时莫不说找不出病因,就算找到了,哪怕服下回天丹也无济于事。”
“这毒你竟未见过?”
大夫颔首,面露羞愧“如此奇毒,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可有办法让她缓个片刻?我们还想问问她家在何处,是否有人能带她回去。落叶归根,她怕是也想葬于故乡。”
“我可替她施针试试。”说罢,大夫回身弯下腰,在地上的药箱中翻找。
他弯腰的间隙,床上的女人似是呛了一口气,突然大口大口地呼吸。
片刻之后,她胸口的起伏便又渐渐平缓下来,伴随着细微的呜咽声。
她紧咬着唇,眼睛渐渐睁开,汗珠染湿了她额前的细发,她的眼中雾气迷蒙。眼尾的红痣似雾中之花,勾人注目。
常叙回到柳祈身边,低声将所见告知。
柳祈目光骤亮,似如梦初醒“你当真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大夫怎么说?”
“说是无力回天了。”
柳祈脸色大变,仿佛天将要塌下来了一般。
他快步朝屋内走去,似被夺了神智,眼眸如夜里漆黑的河水。
“拦住他!”常叙低声喊道。
裴决眼疾手快将柳祈拉住。
再往前一步便是悬崖峭壁。
三人回到别院,裴决才将手松开。
“到底怎么回事?”裴决十分困惑“你为何让我拉住他?”
话罢,他转向柳祈“柳望月,你又究竟听到了什么?”
柳祈目色一沉,语气如浸了水的棉花“屋内的人是沈韫。”
“沈韫?你说覃将军带回来的是沈韫?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没有死。”常叙道“不过也快了,她中了毒,只剩一口气。”
“可她应该早就死在了复州,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柳祈的声音越来越冷“这便是蹊跷之处。他们说她是在邾国的营帐中被发现的,可已经死了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邾国的营帐?”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所以我得去看看。”
“可常叙说她就快死了。”裴决似是想到了什么“也许屋内之人并非沈韫,而是有人故意设计,让你误以为那是沈韫。若你闯入屋内,那覃欲洲必定知道你与那女子关系不凡,他们便可利用那个女子捏住你的命门。”
柳祈却有另一个猜想“若屋内之人当真是沈韫呢?我还不知道沈韫究竟在替谁做事,又打算做些什么?”
他对沈韫的了解太少了,以至于他现在才恍然大悟,沈韫的死也许只是一个陷阱。
可若真是如此,那柳祈的这盘棋便又少了几分胜算。
没想到还有人借他的棋局为自己谋利。
实在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