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言与书的声音不卑不亢,“路上遇到施工。”
这个借口烂透了。临晋宴在心里冷笑,却莫名觉得肩上的重量让他安心。
侍者开始上前菜时,三叔突然笑着开口:“小宴今年收到什么礼物了?听说言少爷准备得很用心?”
餐桌下,临晋宴的膝盖猛地撞上言与书的。他扯出个假笑:“三叔这么关心,不如猜猜?”
“年轻人就喜欢这些。”临父突然打断,示意秘书拿来文件,“先看看你的生日礼物。”
烫金文件夹推过来的瞬间,临晋宴就明白了——是股权转让书。往年都会在生日宴上签的东西,今年提前了。
他盯着文件上“欧洲分公司”几个字,突然笑出声:“这次是流放去哪?瑞士?还是冰岛?”
“注意你的态度。”临父皱眉,“这次不同,你需要...”
“需要学习怎么当个合格的继承人?”临晋宴一把推开文件,“省省吧,您不如直接给私生子。”
餐厅瞬间死寂。
言与书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临叔叔。”一直沉默的言与书突然开口,“关于上次您提的合作,我父亲让我带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临晋宴死死盯着言与书线条完美的侧脸,心跳快得发疼。
言与书从容地擦了擦嘴角:“言家只和临晋宴合作。”
临父的茶杯重重磕在碟子上。
露台上的风带着初春的寒意。
“你他妈疯了?”临晋宴一把将言与书推到栏杆上,“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说?”
言与书任由他揪着自己领口,声音平静:“去年你喝醉那晚。”
“所以这半年你...”临晋宴突然反应过来,“那些突然找上门的项目,董事会的老东西们突然改口...都是你?”
言与书没否认。
海风掀起两人的衣摆,临晋宴松开手,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孤军奋战,结果...
“为什么?”
言与书看向远处海平面聚集的乌云:“你知道青沙灯塔为什么废弃吗?”
“别转移话题!”
“二十年前有艘游艇在那里失事。”言与书转身面对他,“救生艇只能坐一个人。”
临晋宴僵住了。他听过这个传说——临家发家的关键,就是那艘载着竞争对手的游艇。
“你父亲选择了自己。”言与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而我父亲...是那个被留下的人。”
第一滴雨落在临晋宴手背上时,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
“一开始是。”言与书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但现在...”
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临晋宴在雨幕中狠狠吻住他,咸涩的雨水混着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他尝到了言与书从未示人的脆弱,也尝到了自己眼眶的热度。
“戒指。”分开时他喘着粗气命令,“给我戴回去。”
言与书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银戒,在雷鸣中缓缓套回他的无名指:“生日快乐,晋宴。”
这不是祝福,是誓言。
暴雨持续到深夜。
临晋宴站在灯塔顶层,湿透的西装外套早不知丢在哪里。他望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感受着背后言与书稳定的心跳。
“老头子的表情你看见了吗?”他嗤笑,“像生吞了只苍蝇。”
言与书的下巴抵在他肩窝:“他明天会找你谈话。”
“谈个屁。”临晋宴转身,银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明天要去看沉船。”
“潜水证考了?”
“上周就拿...”临晋宴突然噎住,“操,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言与书笑而不答,只是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整座灯塔突然亮起,旋转的光束穿透雨幕,在海面上划出璀璨的轨迹。
临晋宴望着那道光芒,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灯塔的光能指引迷途的灵魂回家。
他转身将言与书推倒在沙发上,银戒与袖扣在纠缠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言与书。”
“嗯?”
“明年生日...”他咬住对方喉结,“我要在灯塔顶层过。”
言与书扣住他的后脑,在又一记惊雷中吻住他的唇:“如你所愿,少爷。”
暴雨过后的清晨,灯塔顶层弥漫着海盐与咖啡的苦涩香气。
临晋宴赤脚踩在还带着湿气的地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落地窗外,海天交界处泛起鱼肚白,几艘早归的渔船划破平静的海面。
“你父亲当年...”他盯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真的只是被留下?”
言与书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晨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衬衫,隐约可见腰侧一道十公分长的旧伤疤。
“救生艇的绳索断了。”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父亲抓着断绳漂了九个小时。”
咖啡杯突然倾斜,深褐色的液体在文件上洇开一片。临晋宴盯着那份被浸湿的股权转让书,突然想起昨晚宴会上言与书说的“言家只和临晋宴合作”,胃部一阵绞痛。
“所以这半年你接近我...”
“一开始是观察。”言与书将领带收紧,喉结在丝绸布料下滚动,“后来发现...”他忽然转身,将临晋宴困在餐桌与自己之间,“临家最值钱的资产,确实是少爷本人。”
临晋宴的耳尖瞬间充血。他张嘴想骂人,却被塞进一块沾了蜂蜜的松饼。
“吃早餐。”言与书用指腹擦掉他唇角的糖浆,“一小时后潜水教练到。”
潜水服紧贴着皮肤的感觉让临晋宴想起被言与书拥抱时的窒息感。
“呼吸放慢。”教练在帮他检查氧气瓶时压低声音,“言先生特意交代过,您左耳鼓膜受过伤。”
临晋宴猛地抬头,透过面罩瞪向不远处正在戴手套的言与书。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十五岁那年被父亲扇耳光导致的耳膜穿孔,连病历都是伪造的。
海水漫过头顶时,言与书的手突然伸过来,在他掌心写下:【我在这】。
阳光被水波折射成破碎的金箔。下潜到二十米时,临晋宴终于看见了那艘传说中的沉船——锈蚀的船体上缠绕着海藻,一群银鱼正从舷窗游进游出。
言与书引着他游向船尾,手电筒光束照亮一块刻着“LY-1997”的金属板。临晋宴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他和言与书的出生年份。
教练突然打出手势示意危险。一群受惊的鱼群掠过时,临晋宴感觉有人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言与书的呼吸器贴着他耳廓,隔着海水传来模糊的震动:“看那里。”
船体裂缝中,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保险箱。
保险箱在海面以上三百年才会完全锈蚀。
临晋宴坐在灯塔的维修室里,看着言与书用专业工具撬开那个被海水腐蚀了二十年的金属盒子。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右手小指无意识地勾着言与书的皮带扣。
“怕了?”言与书突然问。
“放屁!”临晋宴立刻松开手,“老子是担心有炸弹。”
“嗯。”言与书唇角微扬,“临少爷英明。”
箱盖打开的瞬间,霉味扑面而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本防水日记、几卷胶卷,和最上方那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年轻人站在游艇甲板上勾肩搭背,背后是手写的“临江&言晟最后一次航行”。
临晋宴认出了年轻时的父亲,而旁边那个与言与书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正举着香槟对镜头大笑。
“......他们曾经是朋友?”
言与书抽出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1997年8月14日的记录被海水模糊了大半,唯独结尾几行清晰可见:
【临江发现了账目问题
明天下锚前必须解决
如果我回不来
灯塔的光会指引真相】
临晋宴的指尖触到日记本边缘的暗红色污渍时,突然被言与书握住手腕。
“不是血。”言与书声音沙哑,“是红酒渍。”
窗外,海鸥掠过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
暗房的红灯下,胶卷正在显影液中缓缓浮现影像。
临晋宴盯着逐渐清晰的画面——那是财务报表的特写,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走私货物的代号和金额。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直到言与书从背后握住他的双手。
“够判二十年。”言与书的下巴抵在他肩头,“但需要原始文件。”
“在老头子书房。”临晋宴突然想起什么,“保险箱密码是我生日。”
显影液突然泛起涟漪。临晋宴转头看见言与书晦暗不明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
“猜的。”言与书关掉红灯,“毕竟他每年都坚持办生日宴。”
暗房陷入黑暗的瞬间,临晋宴将人按在墙上狠狠吻住。相纸从桌面滑落,二十年前的罪证散落一地,而他们在满室刺鼻的药水味中交换着血腥味的呼吸。
“今晚。”分开时临晋宴抵着言与书的额头,“我去拿原件。”
言与书抚过他湿漉漉的后颈:“我们一起。”
临家别墅的安保系统对临晋宴形同虚设。
凌晨两点十七分,他蹲在父亲书房的保险箱前,输入0317的瞬间听见了机械齿轮转动的轻响。言与书站在监控死角,手里把玩着那枚从沉船里找到的U盘——特殊材质让它在海水中保存了二十年。
“找到了。”临晋宴抽出牛皮纸袋,却在看清内容物时僵住。除了财务报表,还有一沓照片——全部是他和言与书这半年的偷拍,最近一张是三天前他们在灯塔接吻的远距镜头。
言与书突然夺过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随身带的防水袋。他动作快到临晋宴差点没看清那个银色的小装置——是信号干扰器。
“走。”言与书拽着他翻出阳台,“你父亲的书桌下有警报按钮。”
他们顺着排水管滑到花园时,远处突然传来犬吠。临晋宴被言与书推进灌木丛,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他正要骂人,却听见二楼传来父亲暴怒的吼声:“给我搜!”
防水袋被塞进他怀里。言与书在月光下最后看了他一眼,突然转身朝反方向跑去,故意踩断树枝发出脆响。
“言与书!”临晋宴压低声音怒吼。
远处传来保镖的喊声和脚步声。言与书回头对他做了个口型:【灯塔见】。
藏在袖扣里的微型定位器开始发烫——这是今早言与书亲手给他戴上的,内侧刻着【Follow the light】。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临晋宴驾着快艇冲向青沙灯塔。
防水袋里的文件完好无损,而言与书的手机已经关机四小时。他不断回放最后那个口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灯塔顶层的灯光突然改变频率,一短一长,一短一长——摩斯密码的“A”,也是“临”字的首字母。
当临晋宴气喘吁吁撞开顶层房门时,首先看见的是满墙贴着的证据链照片,然后是站在投影仪前的言与书——他额角带着血迹,正往笔记本电脑里插入U盘。
“你他妈...”临晋宴冲过去揪住他衣领,“敢甩开老子?”
言与书任由他摇晃,举起手机屏幕:正在上传的进度条显示87%,收件人是纪检监察委员会的加密邮箱。
“生日礼物。”他声音沙哑,“喜欢吗?”
临晋宴的拳头最终砸在言与书耳边的墙上。他扯过医药箱粗暴地给对方包扎,却在碰到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时放轻了动作:“老头子的人?”
“三个。”言与书握住他的手腕,“都捆在地下室了。”
上传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时,窗外突然传来直升机轰鸣。临晋宴条件反射地挡在言与书身前,却听见熟悉的广播声:“这里是海警!所有人放下武器!”
晨光刺破云层的瞬间,临晋宴转身吻住言与书。他尝到了血腥味、海盐味,还有某种近乎疼痛的甜。
“明年生日。”分开时他恶狠狠地说,“老子要在监狱探视室过?”
言与书将额头抵在他肩上低笑:“不会。”他指向正在降落的直升机,“那是言家的飞机。”
三个月后,临氏集团涉嫌走私案开庭。
临晋宴站在证人席上,无名指的银戒在法庭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看向旁听席第一排的言与书——那人正用指尖轻敲膝盖,节奏与灯塔摩斯密码的频率一模一样。
当检察官展示从海底打捞的原始账本时,临晋宴突然想起潜水那天言与书在他掌心写下的【我在这】。
休庭时,他在走廊拦住言与书:“如果当初没找到沉船...”
“会找到的。”言与书整理他歪掉的领带,“我准备了十二年。”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临晋宴突然看清言与书虹膜上的细纹——那不是普通的灰色,而是暴风雨前海面的颜色。
“现在呢?”他抓住言与书的手,“准备什么?”
言与书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青沙海洋生态度假村规划书》,合伙人签名处已经签好了一个凌厉的“言”字。
“差个临字。”他把钢笔塞进临晋宴手里,“少爷赏脸?”
临晋宴龙飞凤舞地签完名,突然抢过文件翻到最后一页——附件里夹着张灯塔改建图纸,顶层被标注为“私人观星台”,设计日期是去年3月17日。
“操。”他耳尖发烫,“你他妈早就...”
言与书用吻堵住他剩下的脏话。远处,海警船的汽笛声惊起一群海鸥,而新的航程才刚刚开始。
【常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