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席安的眼里掉得更多了。
这就是当初的真相,这就是克莱尔在信息素下维持理智将他带回军区的办法,这就是第九军团所有虫都不敢告诉他的事。
席安知道,这一切都是克莱尔亲身经历过的、是他无法改变的过去。
他不仅仅是在为面前克莱尔的伤口哭,也是在为克莱尔当初所经历的、而他毫无所觉的一切。
席安甚至想到了另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这里是克莱尔的精神内景。
也就是说,克莱尔每一天都在重复那场逃亡。
不断重复着注射抑制剂、划开血肉、与天伽作战、在他的信息素和身体的痛苦中备受煎熬……且永远没有解脱。
现实中的克莱尔带他回到了第九军区。
而克莱尔的灵魂却被永远困在了那一天,永远没有出路。
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席安伏在克莱尔膝上,无声痛哭。
“席安,你别哭,别哭,我会带你回去的……”
克莱尔完全慌了神,甚至忘了后方追击的天伽,仅剩的理智让他在哄雄虫前匆匆将机甲改为自动驾驶。
他的意识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幻象”,但他的感情让他失去了所有判断能力,什么都顾不上。
“我会带你回去,我会带你回去……”
克莱尔跪在血泊里,抱着他的雄虫,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他只想让他的雄虫不再害怕哭泣,为此他愿意献上一切,哪怕是生命都不为过。
雌虫哄雄虫的办法实在是少得可怜。
如果是关系亲密的雌虫,会选择直接献上自己的身体,将雄虫拉入情谷欠,让雄虫没空再悲伤。
如果是权势财富出众的雌虫,会给雄虫买买买,献上无上的珍宝,逗雄虫一笑。
但这两种方法都不适用于当下的情况。
克莱尔急昏了头。
若非雄虫还在这架机甲上,需要他的照料,他或许会直接引爆自己的虫核,去跟后边的天伽拼命。
“克莱尔……回去了,你已经带我回去了……”
席安埋在克莱尔怀里,心如刀绞。
他想要紧紧抱住克莱尔,想要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
哪怕这只是精神内景里属于克莱尔的一缕意识。
听到席安的话,克莱尔有一瞬的迷茫。
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什么记忆画面,却又很快化为虚无。
他用力摇了摇头,对席安道:“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把你平安带回去。”
他说着,又回到驾驶椅上,握住了操纵杆。
席安见他一副完全说不清,像是沉浸在了自己剧情里的NPC模样。
他实在不忍他一直痛苦紧绷下去,干脆一咬牙,爬到了克莱尔身上,捧住他的脸。
他没敢碰克莱尔那条受伤的腿,哪怕伤口早已自动愈合。
“你听着,你已经把我平安带回去了,你把我保护得很好,现在轮到我了,我会为你修补好你的精神域,还有……后面那群天伽。”
席安说着,目光凌厉,话语间杀气毕现。
克莱尔的精神内景并不仅限于这架机甲,后边那些追击的天伽也包含在内。
那些天伽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杀也杀不完,不管克莱尔操纵机甲摧毁掉多少战舰,过段时间它们又会重新出现。
那些并不是真正的天伽。
它们是克莱尔内心深处危险的化身。
他害怕危险伤害席安,夺走他们的生命,所以精神时刻紧绷,没有一息放松。
席安明白,比起修补机甲,他更应该把那些天伽解决了。
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出,无尽的精神丝线扑向后边的天伽战舰,将它们全部冲毁搅碎清除。
一架架天伽战舰在精神力的围剿下,化作黑雾湮灭凋零,仅剩的残骸也被雄虫的精神力吞噬殆尽。
过了许久,这场精神风暴才得以停歇。
偌大的星海之中,只矗立着一架深红的机甲。
以毁灭换来生机。
“我的机甲名字叫涅槃,代表着浴火重生,从毁灭中重生,我也会为你带来新生……”
席安低头,亲吻在克莱尔脸上,郑重而珍惜。
被他捧着亲的克莱尔呆坐在驾驶椅上,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完全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席安又在克莱尔眼角珍惜地亲了亲。
他看得出克莱尔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他悄然退出精神域。
临走前,将地上、驾驶椅上还有克莱尔身上……所有的血迹清除干净。
……
席安的精神力回归身体。
他们还在主卧床上,面前的克莱尔仅穿着一件睡袍,表情空白,又透着深深的餍足和倦意。
“阁下……”
即使眼皮都打架了,克莱尔还是努力看向席安,想要解释。
席安倾身上前,抱住克莱尔的脑袋,低声道:
“睡吧,明天再说。”
雌虫接受完精神梳理后,身体骤然轻松下来,很容易感到餍足和困倦。
简单来说,会犯困。
得到他这句话后,克莱尔脑海中的弦一松,再也坚持不住,被困意席卷,沉沉睡去。
席安静静抱着他,过了许久,他将脸埋进克莱尔颈间,深深吐出一口气。
随后亲了亲他的下颚,额头,又揉了揉他干爽漂亮的银白头发。
看到精神内景中的一切后,席安一点都不在意克莱尔踢他的事了。
他现在只对克莱尔只有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这样又揉又亲了好一会,席安想起什么,打开终端,给克莱尔检测了下精神情况。
【精神状态70分】
才70分,席安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但克莱尔的情况太严重,哪怕是他,也没法直接给他全部修复好。
好在最难的一步已经走完,后面只需要细水长流,慢慢温养,就能让克莱尔渐渐恢复。
席安退出检测,发现自己的私虫号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是家里虫发来的。
席安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忘了告诉家里虫他结婚了。
这也没办法,克莱尔的精神状况太糟糕,他忙着跟他结婚、给他做精神梳理,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不过,成年雄虫娶雌虫是很正常的事,甚至是值得鼓励的事情,谁也没法说他什么。
席安只心虚了一秒,就说服了自己。
虫族幼崽成年即独立,哪怕是雄父雌父也不能强行干涉幼崽的婚姻选择,当兄长的就更没权力这么做了。
席安一边抱着克莱尔,一边抬起手指在光屏上点触,轻飘飘回了句:
“我刚结婚,在度蜜月,别打扰我,有事之后再说。”
这样说似乎太冷酷了,席安又补了句:
“等我雌君状态好一点,我会带他回家,跟雄父雌父见面。”
不过这至少得一个月后了。
蜜月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