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她干脆就不休息了,一遍一遍地看着这些资料,喜悦几乎要溢出心脏。
是真的。
最开始心还是会惴惴不安,会觉得自己在饮鸩止渴,会时而冒出“换一个环境和身份真的会比现在更好吗”的念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念头一浮现就被压进心底,然后淡了、消失了。
仿佛思考的能力被剥夺,她一想到这件事情,满脑子只剩浓烈的喜悦,再没有其他。
活着的信念,死了的信念,不生不死的信念。
不接受任何人的质疑,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已然是成了某种执念。
只要一想到,就会觉得真的真的好开心啊……江云疏脸上洋溢着笑,浅浅的,却是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幸福。
仿佛陷入某种幻象的人。
静谧之中,敲门声忽然响起。
江云疏脸上的笑容霎时化作淡淡的茫然,好似大梦初醒。
她眨了眨眼,回神了,扭头望向门的方向,张开嘴刚想出声询问。
“小疏,是我。”
门外先一步响起江家家主的声音。
江云疏顿了顿,抬脚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橘黄的灯光下,年轻男人一身正装,像是刚从宴上离开后就匆匆赶来。
他笑了笑,道:“小疏,我们去隔壁说说话好吗?”
江云疏心中刚一冒出疑惑,在清醒时为数不多的思考能力就慢吞吞地给了猜测。
她神色淡漠地点点头,“好。”
明天,她就要离开啦……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人心里莫名其妙的各种复杂情绪突然作祟,这才是自己急急忙忙赶来,而没有让她过去。
同一层的休息室内。
江云疏大多时候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鲜少在这里待过。
跟着江家家主走进这里,江云疏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面上无波无澜地看着他。
紧接着,门外走来两个人在桌上放好茶水点心,又默不作声地带上门离开了。
江家家主看着侧前方的少女,好半晌,才张开嘴低声说:“吃一点吧。”
江云疏闻言,脸上没什么反应,平静缓慢地道:“不用。”
江家家主张了张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顿了一下,“嗯”了声,又沉默了。
此时再轻飘飘地关怀一句,倒是显得他更虚伪了。
既要又要这没什么,最怕既要又要时的虚伪令人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恶心。
木已成舟,最后的这一天,江云疏不会再受他拿捏,他也不想让江云疏在这一天不开心。
年轻男人垂眸,伸手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其实他现在的任何行为——他出现在江云疏面前,就足够恶心了,不是吗?
方才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在宴上的时候突然匆匆离开,来了这里?
他来找江云疏,最开始是想说些什么呢?
放下茶杯,他抬眼又看向侧前方的白衣少女,脸上的神色不自觉恍惚了一瞬。
十五年前,或是十年前,他那时候会想到这个孩子会长成现在这样病弱又清冷凛冽的样子吗?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孩子,性格太容易吃亏了,难以想象她一个人去到一个陌生时代后要怎么办。
她不会像江家别的孩子那样,笑笑闹闹、哭哭骂骂,想方设法为自己积攒优势,又借用一切能借用的力量达到目的。
就像她先前与别的几个孩子闹起来的事情。
那些孩子真的对于结果十拿九稳吗?他们真的觉得他会果断放弃江云疏吗?万一他念着旧情非要力排众议呢?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概率,那些孩子都会去试,成了就是赚了,失败了就失败了,下次再继续。
可是江云疏不。
她手握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概率,向他开口求助就有概率可以瞬间将对自己不利的情况颠倒……
可是她不。
她只会想着,既然事情能发展成这样,就说明她哪怕开口求助也是无用。
不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她都不会去做,试都不会试。
哪怕真的到了必须铤而走险的境地,只要有一次铤而走险失败了,她都很难再尝试下一次。
她的示弱,只会出现在她笃定只要她示弱就有成效的时候。
她的示弱,只会给绝对坚定站在她这一边的人。
过刚易折。
十年的时间,江云疏看似向外,实则变得更加封闭自我了。
她太害怕受到伤害了。
她不相信任何人。
是几乎本能的不信任,不是不想,而是哪怕想也无法做到——她对此似乎也乐见其成,最少她不会受到伤害。
江家家主看着那少女,墨色的眼眸中满是复杂。
早知如此,他从前是不该将江云疏送出祖地的。
留在祖地,留在他身边,江云疏最少不会变得这样日夜担惊受怕。
那一剂猛药真的下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