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不妙,很不妙。
“进来吧。”
迎着孙施尤震惊的目光,我头一回准许李承勇踏入自己的领地。
李承勇眼睛亮了亮,走了进来。
他是那种很呆很呆没有边界感的小机器人,进来的一瞬间就坐在了我的床边,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燃烧着我读不懂的火焰或者陨星。
李承勇,你不是最会伪装最会隐忍最爱粉饰太平的小机器人吗?那为何在面对我时,你的眼里会同时出现死亡与新生呢?
“Tarzan选手,来到我的房间,霸占我的床铺,只是为了和我进行无聊的瞪眼游戏吗?”
我说话了,装作幽默风趣的同时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李承勇的表情。
可后者平静如水的机器人表情将一切都掩盖下去,我看不透他的面部表情,只能透过他呆滞的眼睛去揣测他陷入的内心世界。
他似乎是被我唤醒了,从“李承勇的内心世界”里苏醒过来。
他张了张嘴,面对我凌厉的眼神时,身上的气势霎时间软了下来。
明明知道自己面对名为“权允熙”的敌手,在攻心的战争里他毫无胜算,可他偏偏还在负隅顽抗,固守着寸寸断裂的防线。
这很小机器人,死脑筋,牛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偏偏,又有些青春少年漫的热血。
“我……我……”
他似乎连语言系统也被我打紊乱了,可结结巴巴的话语在我的眼神中突然变得流利起来,爱人的眼神是凌迟也是鼓励,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悬在头顶,不知何时才会落下。
落下,给他答案,把他处决。
权允熙是女武神,是执剑人,他是等待处决的死刑犯,祈祷着不存在的希望。
“权允熙,虽然这很莫名其妙,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李承勇的心高高吊到嗓子眼。
一秒,两秒,三秒。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小窗口外面投射出暧昧的蓝紫色光线。室内昏暗和金大湖所在的会议室没什么区别,可我就是突然之间能够睁开眼睛看李承勇的脸了。
他在各种意义上是我的哥哥,我的老师,我的盟友,我的敌手。
他教会我有关爱、勇气和信念的课题,他身上具有古罗马骑士最朴素的力量,并在潜移默化中将这股力量传递给我。
此刻也是一样,在他终于面对我剖白内心时,我居然内心也感受到了一丝春天的气息。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说,声音沙沙的仿佛冬夜的风声,首尔下雪时沙沙的静谧,小动物全部躲藏在簌簌的雪花或者灌丛里,可李承勇的爱不屑于躲躲藏藏。
他偏要人声鼎沸,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因为他不在乎一切人的眼光,一切人类与他无关。
他似乎陷入了思索。
李承勇看着我,突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我的脸,只一瞬,蜻蜓点水。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面前这个人呢?
她年轻,漂亮,神秘,强大,有冲劲,像一头野心勃勃的狼犬,可以满足他对女性一切的美好幻想,就连那点曾经的伤痛和敏感都让他无比怜惜。
“我不知道。”
“也许这个问题本身没有答案。”
我又说话了:“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李承勇这次应得很快:“我知道。”
“那你还……”
我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既然明知道无法产生任何结局,我无法回应他任何情感,却还要多此一举地向我示好、向我表白,展露出不必要的过多感情。
“滥情。”我在心里这般说。
所以我嘴上的话也格外犀利,仿佛终于在空虚的世界里,在我无法掌控的一切中掌控到了什么,所以青涩但果断地行使着凭借着李承勇的爱得来的“权力”。
“是我引诱你吗?我曾经向你说过好话吗?我不是曾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你,我不爱你,而且也不能爱你吗?”
李承勇似乎不受我控制,这很奇怪,明明是率先袒露感情的“下位者”,可主动权似乎从来不在我的手上。
“允熙,我只是在向你表达,事实上我对你的情感和你无关。”
李承勇看着我,他的眼底似乎极快地划过了一丝怜悯与失望,可他隐藏得很好,年轻的我并没看出来他脸上的深意。
他说:“我爱你,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