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过屏风,行至他身前,亦然恭敬礼,“军医称最多只能撑到今日午夜,”话语中却压不住挑衅与试探。
冷齐贤见大将军王竟随这位此不起眼的年轻女子身后出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兴趣,略扬了扬嘴角,“听闻王爷庆功宴后得遇一极其聪慧的扬州少女谋士,因而葬军士,筑民心。就连十面埋伏的前朝旧址之局,她都能轻易窥破。”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在二人之间流转,话语不疾不徐,听起来竟饱含欣赏与敬意。他从袖口微微探手,欲取出某物时,被莫清州的略急迫的话语打断,“冷大人可是要取神药要救老军师的命?”
他笑了笑,将一精致的药瓶放在她手上,“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臣下只是一布衣孤女,但于闺中也听闻过承旨大人的名号。大人深受圣上倚重,自由行走宫中,受赏珍奇无数。”莫清州与这传闻中一人之下的权贵仅五步之遥,握紧了手中的药瓶。
她眼眸一转,微微看着冷其贤的眼睛,“只是不知,如此灵丹妙药是否也是御赐之物?”
冷齐贤大笑两声,他没想到这位不起眼的平民女子能如此一语中的。他顿了顿,深沉的目光中夹杂了几分轻蔑,“姑娘还是年轻了些,就算是御赐之物,也都取之于民。如今它能再用于百姓,又何必再取计较是否御赐?”
“姑娘只需记得,此药,能续人性命便可。”
冷齐贤眸光平和,此时看向她,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与腰间鱼符反出的锐利光线夹杂在一起,莫清州未读得出其用意。但她与其对答这几句,可见语言、动作虽无不合乎规矩,言谈举止也带着威仪。冷齐贤虽为家喻户晓的天子近臣,但说到底其不过一五品文臣,他身上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帝王气质。
莫清州笑了笑,他也不过长自己十余岁,前以谋士相称,如今又只称姑娘,是完全看轻了自己。她便故作小女子姿态,“冷大人如今行走军中,虽有续命神药却不一定有随手可用的疗伤药”,“民女亲手调制的紫草药粉,可助伤口快速愈合且不留伤疤,算是民女略表感激之情。”
他看着身前俯身弓腰的她,接过了那包粗布包装的紫草粉。
午夜月圆,鱼已咬钩。
“老军师服了承旨大人的药后果然神志清明,王爷不如先回歇息,这里由我守着。”莫清州故意提高声音,在彻夜宵禁的军营中,字字清晰,仿若故意传给旁人听。
她将榻前烛火添得极旺,火光明亮,幕帘上仅映出她一人纤弱的身影,仿佛在昭告贼人,帐中毫无埋伏。
不多时,一短刀破窗袭来,力道狠辣,斩断烛芯,火光骤灭。凭着微弱月色,一全身黑衣的瘦削身影跃窗而入。
蛰伏在不远处的彦北顾,正是以这骤然而灭的火光为信,拔枪而动。
那人身法极快,动作如影随形,迅速拿回短刀,只轻蔑地扫了眼莫清州,随即挑开被褥,直奔目标,却见榻上空无一人。
彦北顾这时持长枪而入,势如破竹,步步杀招。黑衣人只凭一柄短刀接招,轻灵游走,竟能在枪锋之下数次脱身。
彦北顾按莫清州的计划,将其逼到榻前。烛火虽断,但残余的蜡油未干,这是他自作的茧。黑衣人脚下一滑,身形微滞。彦北顾抓准时机,一枪猛刺,黑衣人急忙偏头,枪尖仍划过左耳,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
长枪扎入木墙,微顿,细密的血珠成行,自耳廓间缓缓淌下。
那人眼神一凛,果断撤身,隐入夜色。
“北霁南钧,我从未见过如此轻灵的身手。”彦北顾拔下长枪,眉头紧锁,“竟连我也没能将他擒拿。我去下令,全军戒严。”
莫清州轻抬臂膀拦住他,目光穿透夜色。
“不必费周章,此局圆满。”
“你我只需静待——明日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