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暴乱?以军师为人质?他彦北顾的军士何曾如此懈怠?况军师一向谨慎入微,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落入敌手?
他的目光即刻变得凛冽,“东边究竟是哪个方位?”
张惕守眼神抱拳低头,“攻城战略、地形方位从来都是军师一手筹划,我等从未问过具体方位,不知东边……”
“是东郊前朝旧址。”
莫清州语气急促,上前半步,以坚定的目光看着彦北顾。
彦北顾看向她的目光像玄铁尺一寸寸量骨,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锋芒。
“王爷,民女父亲生前驻守东城门,民女曾随父亲踏勘城防,”她被他的眼神吓到,却还是鼓足了勇气进言道,“前朝旧址地形复杂,且与北霁以海路相连,那些战俘定是想从这路逃出。”
一久居深闺的纤弱女子,如何能对城防地势了如指掌,彦北顾虽心中顿起疑云,但事态紧急,当下不及细究,立下了决断:“惕守随我率精锐冲锋小队营救军师,孟虎等全军戒备,尤其护好承旨大人,不可再生闪失。”
话音刚落,他俯身拽住莫清州纤细的手腕,将她拉上马背。二人同乘一骑,身后跟着张惕守和一冲锋小队,往前朝旧址追去。
前朝旧址,皇帝行宫。曾经的极尽奢华终成断井颓垣,破败中透着久无人居的阴森苍凉。
冲锋小队撞开旧址大门,彦北顾惊觉其中地形复杂。楼阁台榭起伏交错,庭院和步道荒草丛生、污泥横斜。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莫清州,她蹙眉低头若有所思。
“这里道路泥泞,久无人来,他们一伙人若是仓皇逃命必然留下足迹,但此处足迹都被抹去,行事缜密,可见并不是战俘暴乱那么简单。”莫清州低声自语道。
“这么多亭台楼阁……”她蹲下,随手捡来树枝,在地上画出此处的宫舍分布,“丝竹馆与海路毗邻,花鸟筑处于庭院核心最隐秘,静云阁地势最高利于勘探我们的动向……”
“这里,”彦北顾以枪尾指于地图上东北侧的澄心阁,打断了她的思路,“三面封闭,只一曲径联通。若我是对方,我会选这里。”
寒鸦惊起,日色渐淡,他们行至曲径处虽未见任何打斗的痕迹却已闻到浓烈的血气。斑驳的树影映在苔藓密布的石砖上,如同让忍无可遁逃的鬼手。
彦北顾以枪尖挑起一片枯叶,似乎可见飞溅的热血凝结于叶脉,停驻着未冷的杀戮。
“禁声,”他下意识地将莫清州扯向身后。
彦北顾的掌心紧贴阁门的刹那,朽木间渗出阵阵寒意,门底蜿蜒着粘稠发黑的血浆。
暮光透过残破的花窗,依稀可见一瘦削的身影。
那身影以扭曲姿态紧掐住一人的脖颈。那动作,比起威胁嗜杀,却像是溺水者攥紧浮木。
破门气浪冲撞弥漫在整个空间的血气,一残影倏忽破侧窗而出,满树雅雀惊飞,那人身法极快,足尖点过树枝,乘墙檐而去,竟如碎雪入墨消失在暮色中,霎时间只余枯树叶纷纷坠地的声音。
“莫追!”彦北顾入拦住欲追的张惕守。
阁内,入目间是十多具战俘尸首:皮肉翻卷,血流成河。这样的惨烈死状,他见了都冷汗直冒。
“军师,”他单膝跪于血泊碎骨中,扶起被剃筋削肉、奄奄一息的老军师。
“老夫归隐半生,到头来方惊觉自己仍是朝堂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