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长岁还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就稀里糊涂地跟着绣婉进了屋。
朴素的小院有些凌乱,看样子是主人无心打理。
走到一半绣婉突然有些埋怨道:“之前那么多人上山求你们也不来,如今转了性才想着过来?”
说着手指绣婉突然站定,转过头来,情绪渐渐叠上来,指着关长岁鼻子道:“要来也不早来!我男人死了才来有什么用!”
关长岁听着猜测绣婉是误会了三人的身份想解释道:“其实我们不是......”
“什么不是!”绣婉高声打断,“一开始上山求你们只会推三阻四,我知道你们这些仙长,平日里仙风道骨高高在上的,其实根本不把我们凡人的死活放在眼里!死吉格斯凡人对你们有什么影响?现在过来多半是看那恶鬼对你们也产生影响了才来的是吧?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关长岁平白被职指责没着急辩解,只是听绣婉再结合之前茶摊小哥的说法,坐落在此处的万法宗似乎没什么作为。
这可和他从小接受道修士责任的理念背道相驰。
柳逢春上前一步挡了一下关长岁。
绣婉看着一个黑衣高个接近,那压迫感逼得她接连后退两步,她声音颤抖着威胁道:“你干什么?我说到你痛处你恼羞成怒了?我告诉你,我嗓门可大!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喊,街坊四邻都要跑出来!”
绣婉说这话是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喊再多凡人过来,又能对三个修士做出什么威胁呢?
她委屈得想哭。
哭音像是唢呐发力前的前奏,长长的尾音还没拖出来,就听见柳逢春低头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万法宗的人。”
哭声戛然而止,绣婉仰头瞪着他,眼里满是疑惑,说道:“不是万法宗的?那你们是?”
关长岁从身后探出头来补充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修士,听见有恶鬼闹事,才想来看看的。”
绣婉再次重新打量起三个人,清清嗓子,有些尴尬地笑笑:“不是……不是啊,我就是个粗野妇人,你们别跟我一般见识。”
接着又补充道:“我是家里刚死了男人,实在是……实在是委屈,难受。”
绣婉说着说着眼泪又有些止不住。
一直没有说话的九烛突然开口道:“不一定真的死了。”
“你说什么?”绣婉猛然抬头,跑过去抓住九烛的手道:“小兄弟?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男人还有救?”
九烛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解释道:“生人勾魂只要七日之内还魂就还可以醒来,前提是肉身未入土,也不能坏。”
“没坏,没坏!”绣婉激动地拍手,“前天刚出的事,我男人还在家停灵。仙长你说真的?你可千万不能骗我!”
九烛点点头道:“只要能找到生魂。”
“太好了,太好了!”绣婉一个劲儿地叫好。
关长岁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柳逢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冷飕飕地说起风凉话:“那也得找得到才行,现在我们连恶鬼在哪都不知道,生魂是否还完整更是未知。”
绣婉的身形一僵,表情渐渐冻结,她原先是喜是嗔情绪都外放,如今听完这句话突然将一切的情绪都敛了起来。
关长岁不满地伸手捣了一下柳逢春,对着绣婉安慰道:“绣婉,你别听他说丧气话,时间还有,一切都来得及。”
说完回头对着柳逢春张牙舞爪地低声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个劲的唱衰?没看见人家正在伤心事上吗?怎么还净泼冷水?”
柳逢春没看他,却望着九烛道:“最坏的情况总要考虑到,与其希望落空不如一开始就生什么都不要保证。”
关长岁看在眼里,好像终于明白过来点什么。
柳逢春好像对九烛带着敌意,这前前后后说话明显是带着针对性。
但问题是这敌意哪里来的呢?难不成两人之前认识?
忽地听见屋内拐杖伴随着蹒跚脚步声而来,关长岁和柳逢春默契地回头,瞧见一个年迈的妇人摸索着往外走。
对方形容枯槁,发丝凌乱,佝偻瘦小的身躯被一根细长的木棍支撑着,也不知何时将要倾塌。
“婉啊,是谁来了?”
绣婉听见,连忙跑过去搀扶道:“娘,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在床上休息?”
“娘好像听见你在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老妇人伸手就想去摸绣婉的脸,绣婉连忙伸手擦干净眼下的泪水,对老妇人道:“没有,娘,我没哭,不信你摸摸看。”
老妇人粗糙的拇指在绣婉脸上划过,叹了口气道:“可不能哭,你还年轻,像我一样哭瞎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