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执脸色苍白,耳尖却浮起了一层薄红。他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广垣已经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低笑着道:“骗你的,这次你很乖。”
维执:“......”
混蛋。
“策策。”
广垣低低地唤了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郑重,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维执怔住了。
“我可以出院了?”
“嗯。”广垣微微点头,语气笃定,“医生说,等你再恢复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家养病了。不过你身边得有人照顾,我打算在家里雇个护工或者找个保姆阿姨,你介意吗?”
回家……?
这个词落在耳里,让维执有些茫然。
他可以出院了。可以离开这间病房,可以不用每天睁眼看到输液架和监护仪,可以不用每次醒来都接受各种检查……
他是真的……能离开这里了吗?
维执低垂着眼,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合,最终吐出一句低低的话:
“……是我要死了吗?”
广垣微微一愣,随即笑出声:“傻策策,怎么会,是真的出院而已,回家比在医院舒服多了。”
维执的眼神轻轻颤了一下,静静地看着广垣,嘴唇抿紧了一瞬,忽然低声问:“.....回家吗?”
广垣察觉到维执的迟疑,稍稍一顿,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微微沉了一下。他重新坐回床边,语气低沉温和:“嗯,回家。回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我带你回去。”
维执愣愣地看着他,指尖悄然收紧了被角。
曾经住过的地方......?
所以是广垣的家,还是......他们的家?
维执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家”这个字眼,明明如此简单,可落在他脑子里,却变得无比陌生。
他全忘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家”,更不知道这个“家”里,是否还有别的人。
这个词,让他的心脏微微收紧了一下,仿佛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徘徊,试图找到落脚点。
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一点被角,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会见到你的父母吗?”
广垣的动作微微一顿,显然没有预料到维执会问这个问题。他垂下眼,鼻梁线条凌厉,轮廓硬朗,灯光落在他身上,映出一片冷峻。但下一秒他抬眼看向病床上的人,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维执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无意识地避开广垣的注视,指尖在被单上摩挲着,动作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局促。
广垣看着维执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微微发紧。
“我......应该准备些什么?”维执酝酿了一会,说出来的声音依旧带了沙哑,亦是很轻。
——他想要融入,却又害怕自己不属于那里。
广垣心头一震。
他看着维执低垂的眉眼,看着那双因长时间病弱而显得过分清瘦的手,心里某个地方软得彻底。
他从来都知道,维执是个习惯了“懂事”的人。
就算失忆了,他依然在潜意识里,维持着这种不动声色的克制...即使心里忐忑,也会本能地去适应环境,试图让自己变得“合适”,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可根本不用。
广垣抬起手,轻轻地覆上维执的指尖,拇指缓缓摩挲过他泛着微凉的指节,低声道:“策策,不用你准备什么。”
维执看向广垣。
四目相对的瞬间,广垣轻轻叹了口气,指尖顺着手背一路下滑,最终交叠住了他的手,握住,捏了捏。
“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养病,”广垣的声音低缓而温柔,带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纵容,“其他的事,交给我。”
维执的呼吸轻轻顿住了。
那句“交给我”让他的心脏微微颤了一下。
他静静地盯着广垣的眼睛,深邃、沉静,像是一片宽阔的夜色,足以容纳下自己所有的踌躇与不安。
维执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指尖微微收紧,被广垣牢牢握住的那只手缓缓地回握了一点,最终,他“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悄无声息地融进了监护仪的声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