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站在自己的床边,他的床位是靠着窗的那处,一大早病房里呼啦涌进一群人,维执挂着氧气管没有什么精神头,就是点点头。
苑辰康开头打招呼,不急不缓,周围几个小医生围着他,其中一个汇报,维执觉得自己更像个局外人,听着他们说的话,都有点对不上号说的是自己:
“...术后17年,患者清醒后自述平时可以正常活动,日常有运动习惯,最近半年开始出现比较明显的症状,比如胸闷,凌晨出现过比较严重的心慌,端坐之后,胸闷的状况有所缓解,最近半个月日常有突然疲惫的状况,身体无力,休息过后能缓解,可以耐受。通过观察,目前腿和足部尚无水肿......”
全程,维执都神色客气恭敬地看着对方几人,脑海中觉得中间那人声音有点耳熟,看着那张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的脸,心想这人顶多比自己大上几岁。
心里着实没拿人家当主治医生。
后来床前人问他什么,他便答什么,医生笑着,他表情却淡淡的,末了,才像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着医生的眼,声音小小还带点沙哑地叮嘱了一下不要把自己太详细的情况告诉亲属和好友,他有什么事儿告诉他就行,他自己可以处理好。
当时苑辰康点点头,好像并不意外,答应了他,说回头会单独找他。
维执放下心来,后来的一切好像就与他无关,对方跟旁边一圈更年轻的小医生们再说什么,他便听不进去了,走了神儿看向窗外。
等查完房,屋里面的人乌拉一下撤退,白班护工阿姨接了班,帮维执洗漱擦洗时跟他八卦,维执才知道来人年纪轻轻已经是副教授。
回忆中有个声音终于浮现出来,他对上了号儿,这人正是自己在昏迷时候,耳边那个低沉声音的主人。
维执心头一窒,转而想到了现在已经是单位最年轻的中层正职的广垣,在心里感叹,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吧。
这世界真不缺少青年才俊。
过了一会,苑辰康来找维执,这次没有了那么多人,只有他和另外两个小医生。
维执知道是有话要说,虽然还不能完全坐起来,仍是让护工阿姨把床稍微摇起一点弧度,他就那么倚了枕头,也不打断,静静地听着对方一大段一大段地复述,直到最后说出结果:
“...你这种复杂型先心病,现在的话,这类型手术是比较成熟的。我们这边没有你手术的相关资料,现在看当时的手术结果是受到一定影响的,而且像这种类型,跟你当初手术的年龄也有关系,如果是现在的话,发现的早,孩子越小做越好,心功能通常保护的都比较好。但是你做手术的时候都已经上小学了。就刚刚前面我跟你说的那些点,其实都是术后的远期并发症,我个人建议是考虑二次手术。不然接下来很容易出现心律失常或者猝死。趁你现在的心功能条件可以,应该尽早手术。不然现在你已经有症状了。年纪越大,可能因为并发症,拖得条件差了,二次手术都很危险......”
苑辰康的声音还是稳稳当当,听在维执耳朵里就像阎王判官在读长篇大论的生死状。
医生走后,维执倚着枕头,半躺着面向窗外思考了很久。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身体和家庭情况已经如实和医生托了底,医生能告诉他的,一定不会隐瞒,他只有自己了,虽然这次生病姑姑那边知道了,但是他并不想麻烦她那边,心里想的是,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在最后,有人会给打电话通知姑姑那边知会一下就是了。
窗外天空中的云彩悬得高高的,云卷云舒,在眼前不知道飘过了多少朵。
那天维执整天一句话未说,偶尔拿起手机看看,不知道看了什么消息,嘴角会有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淡淡笑意,只是放了手机,整个人又暗淡下来。
往后时光再回想这段日子,只能说那时的广垣不懂,故事的主角以为自己能拯救一切,其实他们不知道,身边的爱人不需要他们去拯救,需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承诺和陪伴。
而那时的维执不懂,幸福是要把握在自己手里,不应该交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