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
“十二弟……十二弟……”
“十一哥,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们两个,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呢?”
“先生,十一哥他好像身体不舒服……”
“还敢嘴犟!告诉你们,皇上吩咐了,谁都别想装病偷懒,去,到外面跪着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时维盛夏,午后日头高悬,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毒辣得仿佛能熔化万物。空气中悬浮着丝丝粘稠的汁液。二人并肩跪在滚烫滚烫的石阶上,似乎整个人都要蒸发进热气腾腾的空气中。屋檐下阴影稀薄,几乎无法提供任何阴凉的荫庇。即使偶尔有风吹过,可风中却裹挟热浪,直让人感到窒息。偶尔一两片叶子在风中摇曳,仿佛是最后的挣扎。
十一阿哥将头倚在安安的肩膀上,双目微合,只能偶尔痛苦地张开双眼,气喘吁吁,“十二弟,我喘不上来气,好难受……”
“十一哥,要坚持住啊,一会儿先生气消了,就会让我们回去的……”
“十一哥,你怎么了,你醒醒……”
天干物燥,唯有一树一树的促织凄厉的嘶鸣。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安安心绪烦乱,便去找十三弟说话解闷,还未走到跟前就远远听见十三弟房中传出来的朗朗书声。
“十三弟,我没有打扰你吧?”
“怎么会呢?十二哥快进来。”十三将其引至书案边坐下,濯盏斟茶,“这是今年新产的茉莉花茶,我先前命人湃在冰水里,你向来苦夏,来,快喝一杯解解暑。对了,你的膝盖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说着便欲挽起安安的裤管。
“你等等,我去拿些药来。”
“十三弟,不必麻烦了……”
“那怎么行呢?你看,你的膝盖已经被硌得紫青了。十一哥可是着了暑气呢,你有没有什么事?有没有叫太医看看?”
安安摇摇头,他不想再生一事。
十三明白他的来意,“你放心吧,十一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段时间不能再进学了……”
“可我总是担心,宜妃娘娘那边……”
“十二哥放心,宜妃娘娘她不会迁怒于你的……”
“我不是为这个……”
“你不要担心,十一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知道,他这一病可把皇父急坏了,话说回来这先生也着实不近人情,听说皇父要打他板子,兴许还要治他的罪呢,这下有好戏看了。”
也许是因为这冰镇花茶饮得太急的缘故,酷暑中安安不禁打了个冷颤。是啊,他不过是着了暑气,皇上便要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可就算自己性命垂危,他也是照旧不闻不问的。
其实他并不讨厌这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哥哥,毋宁说他始终对自己十分友善。他总会送给他一些包装精致的西洋糖果,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这偌大深宫,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就算都是皇帝的孩子,也要分出三六九等。所以一直以来他并没有在意额娘不无忧虑的神色。
可那些折磨他内心的痛苦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影随形。他也没有对他不好,他只是想和他玩耍,和他一起扮演家家酒的游戏。他给他梳头发,喂他食物,也给他惩罚,并在那之后安抚他也亲吻他。那是只属于小孩子的秘密,不谙世事的亲密和天真烂漫的残忍。
“我们之间的事不许告诉别人,知道了吗?就连十三弟也不行。”
他只有在疑惑中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春日迟迟,春风似翦,蛰伏了一冬的大地正积蓄力量万物复苏。冰消雪融,杨柳露绿,花木竞盛,北归的燕雀于梁间高低翻飞,啁啾啼鸣,窃窃传递荡漾的春信。
“十二弟,你的桃子好吃吗?”安安大口吮吸着手中的水蜜桃,那蜜桃饱满多汁,让人垂涎欲滴。
“好吃呀。”
“可惜嬷嬷不让我吃。”
“为什么?”
“她说我吃了会起疹子,不让我吃。”
“没关系,我也有不能吃的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