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只不过是通知我!”南慕完全不想听他的解释,“你做任何事之前,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也不征询我的意见,先斩后奏我行我素,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金司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他静了一会,“如果我事先问你,你会同意吗?”
南慕一字一句地说,“不会。”
“……”
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席卷了金司的心脏,他早知道这个结果,仍旧不可避免地难过。“为什么?你不喜欢小孩吗?”
“我不能接受同时有我和你的血脉的孩子。”南慕近乎残忍地说。“我宁愿你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要是你真的那么想要孩子的话,大可以学黎世那个人渣。”
这话无疑是往金司雷区上踩,他咬牙平复着越来越严重的负面情绪。“我不是需要孩子,而是想要我和你的孩子!”
“所以你就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弄了一个孩子出来?”南慕的忍耐快到达极限,胸口剧烈起伏。“甚至连你的秘书都比我更早知道!”
金司忽然开口,声音很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三月十一。”
南慕顿了顿,“什么意思?”
“预产期。”
“……”
“明年春天,雪化的时候。”金司看着南慕,目光中带着祈求。“还剩四个多月。”
南慕抬手捂住了眼睛,借以将那些痛苦和挣扎深埋,他开始笑,越笑越大声,笑得发抖。“你知道今年是我为凯特家效力的第几年吗?”
其实根本不需要别人回答,他自顾自地说,“第十二年。”
“我被收养的那一年,你甚至没当上家主。”南慕陡然加重了语气,“凯特家和金家决裂,外面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但凡我走错一步,做错一件事,那帮人就会像疯狗一样,围上来把这个孩子撕成碎片!”
“——他根本不该出生!”
金司一把抱住了南慕,死死困在怀里。“我知道……我知道……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我能保护好你们,我……”
南慕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一串血珠从唇角滑落,将雪白的肤色染得比那颗红痣还鲜艳。南慕哑声说:“我不相信你。”
“……”
金司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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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软/禁在家的第七天,南慕终于服了软。
期间,金司不限制他的活动,也不管他和谁通讯联系,只要不踏出庄园的门,不论他做什么事都可以。
这天晚上睡觉时,金司照常从后面抱住南慕的腰。
没想到南慕还没睡着,而且对他说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你给他起名字了吗?”
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足够让人不可思议,金司稳了稳动荡的心神,把头埋在南慕颈间。“……还没有,你来起吧。”
南慕抿唇,“我想想。”
这一想又过了好几天,南慕终于得以离开庄园,他第一时间去了趟碧水院。
地下基地,H层。
南慕站在药剂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在密码器上录入自己的指纹和虹膜。
确认通过后门却没有打开,而是弹出了一行空格。
AI的声音机械又冰冷:【请输入密码】。
南慕蹙眉,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药剂室这么麻烦了?
“H型号的药剂现在归我管,没有叶裴林的允许,谁都不能调用。”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南慕回头,就看见封可青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
南慕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准备离开。
他猜封可青一定会按耐不住先开口,如此,对方在一开始便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封可青拦在了他面前,“金夫人,我们谈谈。”
这个称呼让南慕感到不悦,除了在特殊场合家族之间有人这么称呼他以外,没有人会这样叫他。
不过南慕仍旧心平气和地回了,“你想谈什么?”
封可青握紧了拳,“原本我是一家大医院的内科医生,三年前被一个人/贩/子诱拐,卖到战场上当了一年军医,后来受了伤,再次被卖到一家会所,所以才会被叶裴林买走,直到现在。”
她眼里仿若燃起熊熊的火光,郑重其事地说:“我想请您帮忙救一个人,是跟我同批被拐走的女人……”
封可青没有说,这两年来,她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手段和能力,疯了一样一直找一直找,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
警方也在找,但对于一个拥有自主能力的成年失踪人口,只投入了很少很少的力量。
事到如今,封可青不得不寻求外界的帮助。
“——如果我不帮呢?”南慕说。
“你必须帮我,”封可青破罐子破摔般,显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狠厉。“除非你想让金司知道,你根本不打算留下那个孩子、你要除掉他的事实,金、夫、人……”
话音未落,南慕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对上南慕阴沉沉的视线,以及掐在她脖子上的可怖力道,封可青毫不怀疑对方说的话的真实性。
封可青艰难地说,“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眼前阵阵发黑,她看不清南慕的表情,但掐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
封可青跌坐在地上,重重地咳呛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新鲜空气。
过往她曾有过数次“我要死了”的感觉,从没比这一次更强烈。
南慕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抽出手帕用力地擦过手指指节。
半小时后。
封可青拎着一个白色手提箱,跟在南慕后面离开了碧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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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南慕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入了培育室,因为他花大价钱从黑市上买了张仿制的权限卡,足够以假乱真。
昏暗的室内,胚胎静静地浮在培育箱里,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封可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来那位金姓家主确实已经疯魔到了这种地步。
在她打开手提箱,取出一管橙色的药剂的时候,南慕忽然问:“你说他会有感觉吗?”
封可青顿了一下,继续用针筒吸取药剂。“这个安乐剂起效很快,没有副作用,不会感觉到痛苦的。”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封可青朝培育箱走近两步,手中的针管无限逼近输送营养的管道。
就在这时,南慕抓住了她的手腕,神色晦暗不明。
沉默一阵,封可青想了想,道:“……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南慕敛下眼,安静地看了那个孩子好一会。
他太小了,南慕轻易就能将他捧在手心里。
这个孩子一旦出生,只会感受到无尽的痛苦和恶意,南慕当不好一个父亲,金司也不能,他遗传了他们的基因,可想而知会长成什么样。
“家族角逐的棋子。”南慕从封可青手中拿过针剂,准确地扎进营养管道里,推进注射。
胚胎不安地挣动了一下,下一秒,心跳骤停,呼吸由快变慢,最终归于死寂。
监测仪发出了尖锐而漫长的警报声。
南慕定定地站在原地,“你走吧,躲得越远越好,金司要来了。”
封可青欲言又止。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南慕说:“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得到承诺,封可青便快步走了出去。
没了外人,南慕强撑着的伪装再也无法保持,他必须扶着培育箱才能站稳。
心跳变得很快,一下一下冲击着胸膛和耳膜,仿佛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般,让他呼吸不上来。
垂落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尽管掌心被掐出血,也仍然在颤动。
口袋里放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药,但他不想去拿。
南慕缓缓滑坐到地上,面对已经死透了的孩子,终于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痛苦而嘶哑的叫声。
【我给他起名叫金影卓,其实是个挺美的名字。】